太监垂着头,用尖细的声音道:“陛下宣两位大人觐见。”
毕自严整理了一下官袍,与范景文对视一眼,从对方眼中,他也看到了一丝同样的困惑。
两人一前一后,走进了那片足以融化钢铁的温暖之中。
地龙烧得极旺,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是龙涎香还是别的什么香料的味道,浓郁得有些压抑。毕自严一踏入暖阁,便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,与殿外的酷寒形成了剧烈的反差,让他有些微微的眩晕。
他垂下头,依制行礼。
“臣,毕自严(范景文),叩见陛下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平身。”
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,平静,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厚重感。
毕自严谢恩起身,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御座上的那位天子。
只一眼,他心中便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并不惊讶于皇帝的年轻,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。
他惊讶的是这位年轻的皇帝身上竟看不到一丝属于年轻人的气息,没有锐气外露的张扬,没有志得意满的轻浮,甚至没有血气方刚的冲动。
他的面容略显清瘦,但他坐姿如山,眼神更是……毕自严无法形容那双眼睛。
那是属于掌权数十载的帝王才可能淬炼出的眼神!
与此同时,朱由检也正看着阶下的这两个大臣。
这两个他从脑海里的一堆名字里反反复复捋了许久,抉择了许久,又让田尔耕将他们二人从小到大所有卷宗都翻出来,逐字逐句看了许久的大臣。
毕自严,能吏,实干家。在天津巡抚任上,将海运、漕粮、盐政打理得井井有条,是帝国这具僵滞的躯体上为数不多尚能活动自如的关节。
范景文,清流,被朝野视为品行圭臬。他出身户部,对钱粮庶政了如指掌,是朝中少有能将账目算到一分一厘的干才。然而他手中的算盘却更像是一把量人品行的戒尺,眼中揉不进半点沙子,对官场积弊深恶痛绝,以至于他的能往往因其直而处处碰壁。
此刻,朱由检甚至比他们二人还要紧张。
他的手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摩挲着,触手微凉的玉石也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波澜。
因为他不知道,这两个他寄予厚望.几乎是最后的人选,若是经不住他接下来的叩问与秤量,那他还能找到谁来代替他们。
……
对于刚刚被皇帝赐座的范景文而言,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比这炭火还要滚烫。
毕自严被赐座了,他身为朝廷一方大员,这份恩宠虽是破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