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恒折信,总爱从右下角开始,叠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;可这封信,明显是从左边卷起来的,边缘还留着点不自然的压痕。
还有这松烟墨。
景娴将信纸凑到鼻尖,用力嗅了嗅——除了墨香,似乎还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气,像宫里常用的那种熏衣料的味道,绝不是傅恒身上那种清冽的皂角香。
一个念头猛地窜进她心里,快得像闪电:这封信是假的!
一定是假的!
是纯妃?还是皇上?或者……是他们都参与了?
景娴猛地站起身,信纸被她攥成一团,边角深深嵌进掌心,硌得生疼。她望着雁门关的方向,风卷着残雪打在她脸上,像无数根细针,却没刚才那么疼了。
钮祜禄景娴傅恒
她对着空旷的巷口轻声说,声音带着哭腔,却透着股执拗的狠劲,钮祜禄景娴我不信。
钮祜禄景娴你的字不是这样的,你的心更不是这样的。
她将攥紧的信纸塞进斗篷内侧的口袋,紧紧按住,像是按住了一个即将破土而出的真相,钮祜禄景娴你说过要回来的,你说过要八抬大轿娶我的……我等你回来亲自告诉我,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说完,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棵光秃秃的海棠树,转身往碎玉轩走去。石青色的斗篷在寒风中被吹得鼓鼓的,像只即将展翅的鸟。
阳光透过枝桠落在她身上,明明是暖的,她却觉得浑身发冷。可口袋里那团皱巴巴的信纸,和腕间那只温润的玉镯,却像两团小火苗,在她心底悄悄燃着。
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陷阱,不知道这深宫的风还要吹多久,但只要那点火苗不灭,她就会一直等下去。
等海棠花开,等那个人回来,等一个真正的答案。
碎玉轩的窗台上,琉璃瓶里的红豆又多了一颗。这一颗,沾了点泪痕,红得格外刺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