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才说完。
王三官儿已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,再也按捺不住,对着林如海和西门庆的方向胡乱拱了拱手,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了,转身撒开腿就朝着拴马的地方狂奔而去,那架势,生怕晚了一秒林如海就会反悔似的。
西门庆见那莽撞身影没入苍茫暮色,面上方浮起一抹的无奈浅笑。他整了整衣冠,这才施施然转身,对着神色沉郁的林如海与低眉敛目的林黛玉,气度从容地深施一礼,沉声道:
“林大人,林姑娘,稚子无状,倒叫二位见笑了。我这义子,虽生性跳脱,少些沉稳,然赤子心肠,天真未凿,平生最是不惯作伪。适才所言府中情状,纵言语或有铺陈,根基却是不虚。”
言及此处,大官人语气郑重以示对林太太的‘尊进’:“至于招宣府上林夫人,乃朝廷钦封正三品淑人,持家端方,德容兼备,在清河地面,贤名素著,妇孺皆仰。”他微微颔首,仿佛在引证公论,
“便是京中贵眷往来,亦常闻其温良敦厚、恤老怜贫之风。”目光诚挚地锁住林如海,“大人携令千金过府,尽可宽怀。淑人最是念及宗族血脉,必以诚相待,不负同宗之谊。”
这番话,端的是滴水不漏,既点明了王三官儿的“率真”,又为那郡王府的描摹镀上一层金辉,更搬出林夫人三品诰命的金身与两地清誉,意欲彻底熨平林如海心头的顾虑。
林如海轻微地颔首,不置可否,目光掠过西门大官人细细打量了片刻,竟破天荒地露出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激赏的神色,缓缓开口道:
“大官人你虽不过一介商贾,然气度沉雄,谈吐有物,见识非凡。老夫今日方知,缘何林太太慧眼识珠,择你为三官儿义父,以作规箴约束。”
他语声低沉,带着坦诚,“可惜……可惜你身无功名,否则庙堂之上,当有你一席之地。”
林如海略作沉吟,目光如炬,直视西门庆,仿佛在下一个重要的决断,声锋一转,官威赫赫:“本官忝为朝廷巡盐御史,职司江南盐务。你既有经纬之才,又精于钻营人脉通达……”
他微微一顿,抛出了极具分量的橄榄枝,“本官愿以‘权盐务司副提举’之位虚席以待,专责江南盐引稽核、商路通联之事。此虽非朝廷正印命官,然权责紧要,位同七品,于本官职分之内,尚可专折奏请官家恩准特设。”
“或……”林如海见西门庆眼神微动,又补充道,语气更显推心置腹,“若大官人雅志不在此等俗务,本官幕中尚缺一首席‘清客西宾’,参赞机要,协理文书,待以上宾之礼。大官人意下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