缘故,遂引她至庙侧一处稍避风的回廊下坐了。廊下石凳冰凉,黛玉却浑不在意,只抬眸望着父亲,那眼中的水光终于化作两点晶莹,在眶中盈盈欲坠,却倔强地不肯落下。
“父亲,”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如同风中琴弦,“女儿在……在那边府里,一切都好。老太太慈爱,姐妹们和睦。”她刻意略过“贾府”二字,只以“那边府里”代称,其中疏离之意,林如海岂会不明?
“只是……”黛玉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,贝齿轻咬下唇,仿佛在斟酌如何开口,“只是那府里的规矩,层叠繁复,竟如一张无形的大网。行一步路,说一句话,皆有无数眼睛瞧着,无数耳朵听着。”
“晨昏定省,一丝儿错不得,宴饮游乐,一毫儿意兴也由不得自己。连园子里开什么花,廊下挂什么鸟,似乎也暗含着规矩体统,稍一逾矩,便成了不懂事的笑话。”
她抬眼望了望庙宇飞檐上寂寥的天空,又看了看父亲关切的面容,声音愈发低柔,却字字锥心:
“女儿这颗心,原是那琉璃盏,在家时虽也易碎,到底是摆在明净处,透亮自在。如今入了那锦绣堆,倒像是被收进了重重叠叠的锦匣里,纵是捧在手心,也是隔着绫罗绸缎,闷得透不过气来。一举一动,都怕惹人闲话。纵有万般思绪,千种情肠,也只能深埋心底。”
“有时节,夜静更深,孤零零对着一盏如豆残灯,听窗外竹叶儿被风吹得飒飒乱响,那声响钻进耳朵里,竟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远……恍惚间,只当自己还在扬州咱们那小院子里,父亲在灯下批阅那没完没了的公文,女儿就偎在您旁边,习字,读书……那光景……”
黛玉说到此处,喉头猛地一哽,如同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。那强撑了许久、悬在睫毛尖儿上的泪珠儿,终于再也挂不住,“吧嗒”一声落在袄子上,立时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水渍,像开了一朵凄冷的泪花。
林如海听得心如刀剜,又似被滚油煎着。眼见女儿那张原本就清瘦的小脸,此刻更是苍白得没一丝血色,身子骨单薄得风一吹就能倒,偏还强撑着那点硬气不肯垮下,这叫他这当爹的心,如何不碎成齑粉?
他深知女儿心性孤高洁净,落在贾府那等钟鸣鼎食、规矩比天还大、底下却暗流汹涌的深宅大院里,那份孤寂与煎熬,可想而知!
他颤巍巍伸出手,想像她小时候那样,摸摸她的头顶心儿哄一哄,可手伸到半空缩回手来,喉咙里滚出一声沉沉的叹息,满是无奈与酸楚:
“玉儿……为父……为父又何尝愿意将你孤身送入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