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间最里头的卧房里奔去。
“哐当”一声,她反手死死闩上了房门,仿佛要将全世界的污言秽语都挡在外面。背靠着冰凉的门板,她大口喘着气,胸脯剧烈地起伏。
门外泼皮的叫嚣虽隔远了,却仍在脑子里嗡嗡作响,尤其是那句“一身白肉男人占”,像烙铁般烫着她的心。
“我哪来的男人占?要是有便好了!”她踉跄到梳妆台前,那面磨得锃亮的菱花铜镜,清晰地映出一张失魂落魄又风韵犹存的俏脸。
林太太颤抖着伸出水葱似的的手指,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怜惜,轻轻抚摸着自己冰凉的脸颊。
手指缓缓向下按了按,感受着那份依旧沉甸甸绵弹弹的肉感,仿佛要证明自己这身皮肉还未完全枯朽。可随即,一股巨大的悲愤和自弃涌上心头,又有何用?给谁看?
身体的羞辱尚在其次,更锥心的是那府中眼见着败落的窘境。她环顾这间曾经奢华无比的卧房:
拔步床上的锦帐颜色旧了,几案上的鎏金香炉许久未燃名贵香饼,只余些劣质檀香的残味。
林太太斜倚在炕上,手指无意识捻着身上那件遍地金通袖衫的袖口——那金线已有些晦暗,袖缘也磨出了毛边儿。
她心里猛地一揪:这身往日里最体面的见客衣裳,竟有小半月不曾更换了!想她堂堂三品诰命夫人,按品大妆时何等煊赫?
如今却……唉,箱笼里倒还有几件旧年好料子,只是请裁缝、买里衬、打金银纽子的花费……她暗自叹了口气,指尖冰凉。
更别提那些胭脂水粉了!梳妆台上那只螺钿嵌宝的妆匣依旧光鲜,可匣子里头呢?
上用的胭脂早见了底,只剩下些干涸的渣子;官造的宫粉盒子空了大半,露出光秃秃的瓷底;便是那海外来的蔷薇露,也只剩下浅浅一个瓶底儿,香气都淡得闻不出了。
不是她不想用,是实在添置不起!这三品的体面,如今竟被这几两银子的胭脂钱卡住了喉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