奸商豪绅勾结,祸乱陕西,谋害苍生,罪不容赦,已奉陛下口谕,于西安秦王府粮仓之内,就地正法!”
“口谕”。
“就地正法”。
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,比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还要令人恐惧。
皇帝的个人意志,已经凌驾于大明两百余年赖以维系的,哪怕是表面上的所有法理与程序之上,化作了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国家暴力
没有三法司会审,没有宗人府议罪,甚至没有一纸明发的圣旨。
只有“口谕”。
那个他们以为病卧在床的皇帝,不仅人到了西安,还……杀了藩王!
李标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。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撞倒了身后的椅子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也惊醒了殿内其他如同泥塑木偶般的阁臣。
消息如同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,以文华殿为中心,瞬间席卷了整个紫禁城.随即冲出宫门,在京师的官场高层中疯狂扩散
当消息传到钱龙锡府上时,他与钱谦益正相对枯坐。听完家仆带着颤腔的禀报,两人久久无言。最终,钱谦益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茶一饮而尽,微凉的茶水滑过喉咙,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寒意。
“呵呵……”钱谦益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,“我们猜到了他去了陕西,却没猜到…他敢杀藩王!他这是在掀桌子!掀我大明朝两百多年的规矩!他疯了……皇帝他真的疯了!”
钱龙锡缓缓闭上眼睛,满脸的皱纹不再是因运筹帷幄而深刻,而是因极致的惊骇而僵硬地抽搐着。
他猛然睁开双眼,眸子里此刻竟是一片骇人的清明。
“他没疯,受之……”钱龙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枯叶摩擦,他盯着钱谦益,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,“疯子只会乱砍乱杀。而他每一步都算计得分毫不差,每一步…都踩在所有人的心口上!”
他打断了钱谦益还想继续的咆哮,一字一顿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:
“你错了。他不是在掀桌子……”
钱龙锡的嘴角咧开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。
“皇帝他要的,是再造乾坤!他是要砸烂这张桌子,然后用我们所有人的骨头和血,去铸造一个他想要的全新的大明!”